壹
終於撐到學期末的最後一天,昨天才從學校被解放回來。
我幾乎是一路用逃的兼拖著行李甚至搭上我原本以為永遠不會再搭的貓內臟公車飛奔回我原世界溫暖台中的家。
問我為何不用移動陣或移動符?
現在這個已經開始放暑假的學園,醫療班趁這段時間辦了什麼守世界某個觀光聖地的鳳凰族員旅遊,所以保健室大唱空城計。我實在不想用我那並非百分之百成功的術法,去挑戰會不會卡在牆壁或建築物的可能性。畢竟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還得等醫療班族員旅遊回來才有辦法被處理。
而這充滿了安全的原世界,我的家,就是我的樂園!
……在我昨天沈沈睡去前我還是這麼覺得的,但醒來卻發現一切都沒我所預想的那麼美好。
*
“原世界‧台中 A.M 7:48”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穿過,照在某個昏睡之人的大腿上。
感受到光線的熱度,下意識的想躲避被照射的地方,扭動身體打算換個睡姿。
原本手肘撐在彈簧床墊上施力的動作非常自然,但不知為什麼引來了一陣拉扯頭皮的疼痛。
「嗯……」反射性的停下翻身的動作,睡夢也因此中斷。
莫名其妙睡意被痛覺打斷的煩躁感,驅使著還很有睏意的眼睛微微睜眼。
瞇眼望向了那條漏出光線的縫隙,想著把窗簾拉好自己才能不被干擾的繼續睡回籠覺。
於是伸出了手……
嗯……?
為什麼我的手有種違和感?
看出去變細了。
……
…
剛剛從手臂滑過去的黑色物體是什麼?
……我頭髮怎麼變長了?
……
…
!!!!!
這是什麼這是我的身體嗎怎麼變得好奇怪還有我胸部怎麼會這麼多肉不對這是女生的胸部這裡是哪裡這裡是我家這裡是我的房間嗎是我的房間沒錯現怎麼回事是詛咒嗎這麼長的頭髮是誰是姊姊的身體嗎還是我回到家跟姊姊交換靈魂了嗎哇哇哇那姊姊現在有沒有怎樣現在是幾點哇啊快要八點了姊姊應該還在家裡我現在要衝去姊姊的房間問她嗎不對要是被媽看到怎麼辦總之先打個電話問問看確認一下!
腦部一陣混亂翻騰過後,我立刻拿起了手機撥下了褚冥玥的號碼,希望老姊趕快接起來。
電話接通的聲音讓我好緊張!不過電話那端的人並沒有跟我同樣感覺,迎接而來的是痛罵聲。
「在家裡打什麼電話!要講事情出來房間講。」
不,這種事情怎麼可以出來房間講,而且姊姊妳……
「姊…姊姊!妳身體有沒有怎樣?」
「蛤?」
「妳、妳有沒有事?」
「聽不懂,講重點。」
「我、我的身體變成妳的了,所以妳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我聽見腳步迅速往我房間走過來的咚咚聲,房門也接著被大力地撞開。
姊姊褚冥玥有一瞬遲愣但隨即疑惑的看著我,然後我則坐在床上拿著手機連通話都還沒掛斷緊張的看著她。
我們倆沈默。
然後我發現怪怪的。
為什麼姊姊還是姊姊的樣子?那我變成什麼人了?
褚冥玥收起她疑愣的表情,恢復了冷靜,一腳踏進了我的房間。關上門。鎖起。手往上一揮。應該是對我房間下了個隔音結界。
她面色難堪的瞪我,然後問我。
「漾漾,你為什麼變成女人了?」
我?
我變成女人?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噹——!
「吵死了。」
嗚嗚嗚我被老姊痛揍了。
*
我好像還是我,只是我長出了長頭髮,還有多出了女人的性徵,聲音也變得柔細不像我自己。至於我下面男性應該有的東西......嗚嗚嗚不見了。這真是對我最大的打擊。媽媽爸爸對不起孩兒不肖這樣無法為褚家傳宗接代啦......
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種情況好像應該要去醫療班報到檢查,可是現在醫療班正在族員旅遊,我只好投以求救的眼神看向姊姊有什麼辦法可以處理。
姊姊很快的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喂,然,漾漾出問題了……」
盤腿坐在床上看著老姊打電話跟然報告狀況,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只好試著想看看發生這種事的可能原因。
我中了詛咒嗎?我昨天是在家裡吃晚餐,應該沒有吃進什麼怪東西,而老姊跟我吃的東西一樣,感覺她也沒有發生什麼事。
等姊講完掛掉電話後她只拋下一句:
「等等要去妖師本家,把衣服穿好。」
「喔。」我應了一聲,立即下床去衣櫃裡找我的衣服。現在我身上穿了件寬鬆當睡衣的T恤和一條四角鬆緊帶內褲,其實還蠻頹廢的。至少再穿件牛仔褲才能出門。
不過我才試著穿上自己的牛仔褲,就發現大事不妙了。
我的天,腰圍太大件啦!來找看看有沒有皮帶可以綁起來。
褚冥玥看了我對著自己牛仔褲發蠢的模樣,嘆了口氣後就開門走回自己的房間,然後在我還在翻箱倒櫃找皮帶時,又走了進來,拿了件衣服給我。
我愣愣看著老姊遞給我的衣服樣式,吐出快哭的聲音:
「姊,我可不可以不要穿裙子......」那是一件深藍色套頭有帽子的無袖連身短裙,還有腰身的那種。
「給我穿。」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知道那是如果我再廢話她就會把我宰掉的意思。
我只好在老姊的淫威下乖乖換上那件衣服。其實老姊願意將她的衣服借我穿,我就該感動泣零給她下跪磕頭謝恩了,我怎敢挑剔。
在我換衣服的時候,老姊幫我找了個理由跟媽說我們倆要出門。現在我這種情況讓老媽看到,她一定會嚇死,所以我趕緊趁老姊正在跟媽媽說話的時候,努力躲過她的視線,直接衝向門口,很直覺的抓了夾腳拖就要穿......
「你敢穿夾腳拖去見你表哥嗎?」女魔頭的帶有憤怒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我嚇得縮瑟了一下。
「欸,可是我的鞋子好像太大……」好像只有夾腳拖可以穿了。
「試穿這個看看。」姊又塞了她的涼鞋給我,還高跟的那種!不對我姊好像只有高跟的鞋子啊啊啊啊──
我吞了吞口水,會……合腳嗎?
試著套了下去,結果我看到鞋子動、動了呃呃呃──?伸縮成我穿得下去的大小。
「這是什麼!」我嚇得大喊。
「在守世界買的,防禦力比原世界的好太多了。」
守世界的鞋子原來都可以自己伸縮嗎?而且防禦力是怎麼回事,一般追求防禦力不都會穿包覆性比較好的鞋子嗎?姊為何妳的鞋子是高跟涼鞋!妳穿高跟的涼鞋去出任務嗎?
在我還沒來得及想像姊用高跟鞋踩踏魔獸的畫面時,我就被拎著領子拖了出去。好像我剛在門口大叫太吵了,差點讓媽跑出來看我們倆在搞什麼。
被拖到了無人的巷口,姊丟下傳送符送我們到妖師本家的門口。
*
穿著高跟的鞋子我走起每步路來都小心翼翼,我超不習慣這種好像隨時都會拐到腳的鞋子。
姊沒好氣的看完我走路樣子後,只是抱怨一句「你走路的姿勢真的很醜。」
拜託我也不想呀!我又沒穿過這種東西!
這讓我回想起一年級學院祭最後全校參與的角色扮演大逃殺項目,學長穿著灰姑娘華麗厚重的宮廷禮服,用力踩著染血玻璃高跟鞋的模樣。
嘖嘖,我又不是火星人,怎麼可能像學長那樣第一次穿高跟鞋就上手。
還好學長不在這裡,不然他一定像當年踹死旁邊的人一樣踹死我。
舉步艱難的通過了長廊,妖師首領然已經在門口那裡等我們了,他看我第一眼時也是一臉疑惑,又看了一下姊姊,又回來盯著我,露出苦笑的表情。
「漾漾完全就是個女孩子了呢。」然發出了好像是親眼見證以後,才終於相信的語氣。
嗚……聽到然講完那句話,我馬上消沉了下來。
「能幫我看是不是有什麼詛咒才變成這樣嗎?」我懷抱著最後的希望對然說,不然我就得等醫療班旅遊回來才能請他們檢查了。
然仔細端詳了我一會兒,然後說道。
「其實我看不到詛咒的氣息,不過我可以試著檢測看看有什麼術法。」
微笑的對我招招手,示意要我跟著他走,姊也一起跟上。
接著我們被帶到另一個像是道場般的房間,周圍有一些書櫃和架子,上面擺滿了水晶、瓶子之類的東西。我小時候也有印象來這裡玩過,反正以前來到本家時我就到處的鑽,舅舅跟表哥也很放任的讓我去玩。
他拿起架上的一顆紅褐色的石頭,讓我站到他面前。看著那顆東西,我想應該是像水晶一樣施法媒介之類的吧。
我很自然閉上眼,讓然對我使用術法,那力量像是一種冷冷的氣流在皮膚上流洩。
過了半晌的時間,我感覺到術法的效果慢慢從我身上退去。
「嗯……」然的聲音變得有點凝重。
是知道了什麼嗎?
「褚冥漾,你完了。」咦──姊姊為什麼語氣像是要殺了我!?
我驚恐的睜開眼睛看向老姊,她瞪我的眼睛已經快冒出火光一樣。等等,要讓我死之前請至少讓我先知道理由呀!
「是……怎麼回事...?」我不自覺抱緊手臂,害怕至極的詢問。
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要讓我放鬆,恢復了平常笑意的那種語氣對我說:
「漾漾,我在你身上發現的不是術法,是你自己的力量喔。」
什麼意思?
我自己詛咒自己嗎?
因為自己搞成這樣,姊姊才會想殺了我嗎?可是……
「怎、怎麼可能...我、我沒有……」我沒有幹嘛啊!?
「這不是詛咒,是一種祈願的力量。」然平靜地為我繼續說明。
……祈願?
「呃…什麼的祈願?」我有什麼力量可以祈願?
「你的妖師之力。」他肯定的回答我。
怎麼可能!什麼時候幹的!而且……
「妖師之力怎麼可能改變人的性別!」
我指出癥結點。
「既然是你自己做的,那問你自己最明白吧。」姊不耐煩的發言了。
不,我一點都不明白,這非常奇怪!妖師的力量有可能做到這種事嗎?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我現在腦袋好混亂啊。
然後我不經意注意到姊的臉色已越變越黑,我是一臉的慘白,為什麼然卻還笑咪咪的?
然好淡定的樣子,我以為這種事很嚴重,他應該會很嚴肅才對。
「如果是本人自己許的願望,那可能還是要本人自己來釐清。漾漾,你想要怎麼做,只有你自己能幫你。」然這麼對我說。
意思是除非我再度用妖師之力把自己變回來,不然大家也幫不了我。可是我的記憶中,我並沒有許這種願。
「我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那就去搞清楚吧,連理由都不清楚,你要怎麼除願?」姊姊理所當然似的回答我。
所以我現在先要去找到,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許願想把自己變成女人的理由,才有可能去取消那個願望,把自己變回來的意思囉。
但我真的有那個想把自己變成女人的理由嗎?
「不管漾漾你的決定如何,我都會支持你的!」然好像有點興奮,是我的錯覺嗎?你的堂弟都變成堂妹了耶,一般來說應該笑不出來吧。
還是說因為第一次有妖師可以蠢到把自己性別轉換實在太好笑了,所以你在笑我嗎?
我覺得再繼續觀察然下去會沒完沒了,現在應該要趕快問問有什麼解決方法才對。
「我連怎麼把自己變成這樣都不知道了,要把自己變回來也完全沒有頭緒,那我現在到底該怎麼做?」我看著然和姊姊說,我希望有個方向。
姊姊走到了我的面前,突然雙手捧起我的臉,用非常認真的表情看著我。我發現她已經沒有之前生氣了,反而在為我想方法思索著什麼。
「那就把你現在的“願望”完成吧。」
她最後靜靜的開口對我說道,還加重了「願望」那句話的語調。
……轉頭看然,他也點頭同意褚冥玥的意見。
「好。」我回答。
姊指的是,我會在當女生的這個過程中找到答案。
*
雖然不明白前因後果,但從然那裡明白的是,我之所以轉換性別,是我自己幹的好事。
畢竟我的妖師之力常常在一些很莫名其妙的地方,實現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說我去詛咒摔倒王子撞樹一樣,它也是沒有任何理由地,就那樣實現了。
也好比我從小到大一直纏著我的衰運,搞不好就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會衰,所以妖師之力在我的潛意識之中幫我帶來各種衰事。
所以現在我嚴重懷疑:我,是不是,在某個時候,曾經想過“要是能當女生就好了”這件事。
根本不需要多,只要有一瞬間就可以了,它就是會實現。
妖師之力“心之所想,轉化為實”的範圍竟然可以連轉換性別這點也包含進去,已經犯規到讓我有點無言了真的。有點懷疑自己的力量喜歡整我為樂。
無聊把玩起自己的頭髮。
我現在的頭髮跟姊姊一樣長,是因為我想成為女生是以姊姊當作藍本嗎?所以我想當女生的理由也有可能是因姊姊而起?
對了,我好像還沒看過自己的長相,不知道是不是會跟姊姊一樣?
正轉頭在房間四處望,想看哪邊有鏡子可以照,沒想到這時候我在等的一行人剛好回來了。
然跟姊姊剛剛去幫我處理一些事情,順便請了辛西亞來幫忙。因為可能還要幫我爸媽原世界認識的人修改記憶什麼的,要跟公會報備一聲,還有跟我學校聯絡,留我一人在妖師本家這裡發呆。
「漾漾現在的樣子好可愛。」辛西亞才踏進房間看到我,便用她那溫柔甜美如同銀鈴般的聲音稱讚起我了,她身上的精靈光芒好似因開心而更漂亮了一點。
「謝、謝謝妳。」有點害羞的回應,不知道辛西亞的是恭維話還是真的,因為我還不知道現在我自己長怎樣耶。
「接下來就是要準備漾漾的東西囉,我等一下還有事情,祝你們一切順利。」然對著我說,然後跟辛西亞和姊道別離開了。嗯?我要準備的東西是?
「媽媽看到應該會起疑,所以我把家裡你的舊衣服統統都處理掉了,我們去幫你挑新衣服。」褚冥玥理所當然的說道。
欸──等等老姊你對我衣服做了什麼啊啊啊──沒什麼必要全處理掉吧!!妳是覺得我變不回去了打算做長期抗戰嗎!
當然這些抗議我不敢說出口,對姊姊做的事哪敢有任何怨言除非我是瘋了,我順從地跟姊姊她們一起回到原世界。
買女孩子的衣服經驗我還是第一次,所以全程只能交給有經驗的老姊跟辛西亞了,我想自己應該沒有任何選擇的自由,只能乖乖當紙娃娃任她們搭配。跟著姊姊她們在百貨公司裡面走著,正好奇我們第一站會去哪家專櫃,姊姊帶我來到一個我開始覺得很不妙的樓層──
穿著五顏六色胸罩和內褲的模特兒假人排排站在專櫃的周圍擺出最自然的姿態,衣架上排排擺滿了各種款式的內衣,由淺到深的顏色一路排列下去,有可愛的款式也有很多蕾絲的款式還有胸前好像鑲了顆水鑽看起來很性感的款式,有些假人身上還穿著若隱若現的紗質短裙,那樣子透明有遮跟沒遮一樣到底是穿在什麼場合上的啊!
我們來到了內衣專櫃的樓層。
這一區真讓人臉紅心跳。
原來我們要來這裡,難怪然會說有事所以沒有一起來!
「呃…為什麼我們的第一站是這裡?」我以為會先去找衣服或褲子什麼的。
姊姊白了我一眼,好像我問的問題是廢話「不先選內衣,難道你想讓胸部下垂?」她威脅性的跟我講。
天啊,當女生還這麼麻煩!
「漾漾現在是女生,所以得習慣喔。」辛西亞溫柔的為我解釋。
然後我就被褚冥玥丟給櫃姐請她幫我量胸部尺寸選胸罩還有教我怎麼穿這玩意。櫃姐聽到我是第一次來買胸罩還嚇了一跳,說我這個年紀才來買實在太晚了,一般剛成長發育的時候就要穿,不然胸部會變形之類的,還有叮嚀我穿之前一定要撥肉,洗胸罩的時候要輕輕手洗,睡覺的時候記得要脫掉,在調整肩帶時是怎樣調整,最後她幫我示範如何穿著時抓著我手撥著我的胸部,讓我感到有點害羞。
我的胸部尺寸好像是…嗯……C罩杯。沒想到穿上胸罩以後,我胸前的那些肉竟然看起來大了一倍左右,有穿跟沒穿竟然可以差這麼多!這東西根本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
等我弄得差不多以後,剛去其他地方晃晃的姊姊和辛西亞回來了,辛西亞看到我買好以後好像特別興奮,直說「太好了漾漾,等一下就可以幫你去挑可愛的衣服。」我覺得她跟然在這種方面蠻像的,好像要幫人做什麼事的時候都會特別起勁,所以說然跟辛西亞其實是喜歡跟人湊熱鬧的性格囉?
辛西亞拉著我到她剛剛找到覺得很適合我的衣服專櫃。
我突然驚覺,此時我跟姊還有辛西亞三個人在百貨公司逛街的情景,讓我完全融入而成為了一個──
女孩子。
我幾乎是一路用逃的兼拖著行李甚至搭上我原本以為永遠不會再搭的貓內臟公車飛奔回我原世界溫暖台中的家。
問我為何不用移動陣或移動符?
現在這個已經開始放暑假的學園,醫療班趁這段時間辦了什麼守世界某個觀光聖地的鳳凰族員旅遊,所以保健室大唱空城計。我實在不想用我那並非百分之百成功的術法,去挑戰會不會卡在牆壁或建築物的可能性。畢竟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還得等醫療班族員旅遊回來才有辦法被處理。
而這充滿了安全的原世界,我的家,就是我的樂園!
……在我昨天沈沈睡去前我還是這麼覺得的,但醒來卻發現一切都沒我所預想的那麼美好。
*
“原世界‧台中 A.M 7:48”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穿過,照在某個昏睡之人的大腿上。
感受到光線的熱度,下意識的想躲避被照射的地方,扭動身體打算換個睡姿。
原本手肘撐在彈簧床墊上施力的動作非常自然,但不知為什麼引來了一陣拉扯頭皮的疼痛。
「嗯……」反射性的停下翻身的動作,睡夢也因此中斷。
莫名其妙睡意被痛覺打斷的煩躁感,驅使著還很有睏意的眼睛微微睜眼。
瞇眼望向了那條漏出光線的縫隙,想著把窗簾拉好自己才能不被干擾的繼續睡回籠覺。
於是伸出了手……
嗯……?
為什麼我的手有種違和感?
看出去變細了。
……
…
剛剛從手臂滑過去的黑色物體是什麼?
……我頭髮怎麼變長了?
……
…
!!!!!
這是什麼這是我的身體嗎怎麼變得好奇怪還有我胸部怎麼會這麼多肉不對這是女生的胸部這裡是哪裡這裡是我家這裡是我的房間嗎是我的房間沒錯現怎麼回事是詛咒嗎這麼長的頭髮是誰是姊姊的身體嗎還是我回到家跟姊姊交換靈魂了嗎哇哇哇那姊姊現在有沒有怎樣現在是幾點哇啊快要八點了姊姊應該還在家裡我現在要衝去姊姊的房間問她嗎不對要是被媽看到怎麼辦總之先打個電話問問看確認一下!
腦部一陣混亂翻騰過後,我立刻拿起了手機撥下了褚冥玥的號碼,希望老姊趕快接起來。
電話接通的聲音讓我好緊張!不過電話那端的人並沒有跟我同樣感覺,迎接而來的是痛罵聲。
「在家裡打什麼電話!要講事情出來房間講。」
不,這種事情怎麼可以出來房間講,而且姊姊妳……
「姊…姊姊!妳身體有沒有怎樣?」
「蛤?」
「妳、妳有沒有事?」
「聽不懂,講重點。」
「我、我的身體變成妳的了,所以妳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我聽見腳步迅速往我房間走過來的咚咚聲,房門也接著被大力地撞開。
姊姊褚冥玥有一瞬遲愣但隨即疑惑的看著我,然後我則坐在床上拿著手機連通話都還沒掛斷緊張的看著她。
我們倆沈默。
然後我發現怪怪的。
為什麼姊姊還是姊姊的樣子?那我變成什麼人了?
褚冥玥收起她疑愣的表情,恢復了冷靜,一腳踏進了我的房間。關上門。鎖起。手往上一揮。應該是對我房間下了個隔音結界。
她面色難堪的瞪我,然後問我。
「漾漾,你為什麼變成女人了?」
我?
我變成女人?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噹——!
「吵死了。」
嗚嗚嗚我被老姊痛揍了。
*
我好像還是我,只是我長出了長頭髮,還有多出了女人的性徵,聲音也變得柔細不像我自己。至於我下面男性應該有的東西......嗚嗚嗚不見了。這真是對我最大的打擊。媽媽爸爸對不起孩兒不肖這樣無法為褚家傳宗接代啦......
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種情況好像應該要去醫療班報到檢查,可是現在醫療班正在族員旅遊,我只好投以求救的眼神看向姊姊有什麼辦法可以處理。
姊姊很快的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喂,然,漾漾出問題了……」
盤腿坐在床上看著老姊打電話跟然報告狀況,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只好試著想看看發生這種事的可能原因。
我中了詛咒嗎?我昨天是在家裡吃晚餐,應該沒有吃進什麼怪東西,而老姊跟我吃的東西一樣,感覺她也沒有發生什麼事。
等姊講完掛掉電話後她只拋下一句:
「等等要去妖師本家,把衣服穿好。」
「喔。」我應了一聲,立即下床去衣櫃裡找我的衣服。現在我身上穿了件寬鬆當睡衣的T恤和一條四角鬆緊帶內褲,其實還蠻頹廢的。至少再穿件牛仔褲才能出門。
不過我才試著穿上自己的牛仔褲,就發現大事不妙了。
我的天,腰圍太大件啦!來找看看有沒有皮帶可以綁起來。
褚冥玥看了我對著自己牛仔褲發蠢的模樣,嘆了口氣後就開門走回自己的房間,然後在我還在翻箱倒櫃找皮帶時,又走了進來,拿了件衣服給我。
我愣愣看著老姊遞給我的衣服樣式,吐出快哭的聲音:
「姊,我可不可以不要穿裙子......」那是一件深藍色套頭有帽子的無袖連身短裙,還有腰身的那種。
「給我穿。」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知道那是如果我再廢話她就會把我宰掉的意思。
我只好在老姊的淫威下乖乖換上那件衣服。其實老姊願意將她的衣服借我穿,我就該感動泣零給她下跪磕頭謝恩了,我怎敢挑剔。
在我換衣服的時候,老姊幫我找了個理由跟媽說我們倆要出門。現在我這種情況讓老媽看到,她一定會嚇死,所以我趕緊趁老姊正在跟媽媽說話的時候,努力躲過她的視線,直接衝向門口,很直覺的抓了夾腳拖就要穿......
「你敢穿夾腳拖去見你表哥嗎?」女魔頭的帶有憤怒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我嚇得縮瑟了一下。
「欸,可是我的鞋子好像太大……」好像只有夾腳拖可以穿了。
「試穿這個看看。」姊又塞了她的涼鞋給我,還高跟的那種!不對我姊好像只有高跟的鞋子啊啊啊啊──
我吞了吞口水,會……合腳嗎?
試著套了下去,結果我看到鞋子動、動了呃呃呃──?伸縮成我穿得下去的大小。
「這是什麼!」我嚇得大喊。
「在守世界買的,防禦力比原世界的好太多了。」
守世界的鞋子原來都可以自己伸縮嗎?而且防禦力是怎麼回事,一般追求防禦力不都會穿包覆性比較好的鞋子嗎?姊為何妳的鞋子是高跟涼鞋!妳穿高跟的涼鞋去出任務嗎?
在我還沒來得及想像姊用高跟鞋踩踏魔獸的畫面時,我就被拎著領子拖了出去。好像我剛在門口大叫太吵了,差點讓媽跑出來看我們倆在搞什麼。
被拖到了無人的巷口,姊丟下傳送符送我們到妖師本家的門口。
*
穿著高跟的鞋子我走起每步路來都小心翼翼,我超不習慣這種好像隨時都會拐到腳的鞋子。
姊沒好氣的看完我走路樣子後,只是抱怨一句「你走路的姿勢真的很醜。」
拜託我也不想呀!我又沒穿過這種東西!
這讓我回想起一年級學院祭最後全校參與的角色扮演大逃殺項目,學長穿著灰姑娘華麗厚重的宮廷禮服,用力踩著染血玻璃高跟鞋的模樣。
嘖嘖,我又不是火星人,怎麼可能像學長那樣第一次穿高跟鞋就上手。
還好學長不在這裡,不然他一定像當年踹死旁邊的人一樣踹死我。
舉步艱難的通過了長廊,妖師首領然已經在門口那裡等我們了,他看我第一眼時也是一臉疑惑,又看了一下姊姊,又回來盯著我,露出苦笑的表情。
「漾漾完全就是個女孩子了呢。」然發出了好像是親眼見證以後,才終於相信的語氣。
嗚……聽到然講完那句話,我馬上消沉了下來。
「能幫我看是不是有什麼詛咒才變成這樣嗎?」我懷抱著最後的希望對然說,不然我就得等醫療班旅遊回來才能請他們檢查了。
然仔細端詳了我一會兒,然後說道。
「其實我看不到詛咒的氣息,不過我可以試著檢測看看有什麼術法。」
微笑的對我招招手,示意要我跟著他走,姊也一起跟上。
接著我們被帶到另一個像是道場般的房間,周圍有一些書櫃和架子,上面擺滿了水晶、瓶子之類的東西。我小時候也有印象來這裡玩過,反正以前來到本家時我就到處的鑽,舅舅跟表哥也很放任的讓我去玩。
他拿起架上的一顆紅褐色的石頭,讓我站到他面前。看著那顆東西,我想應該是像水晶一樣施法媒介之類的吧。
我很自然閉上眼,讓然對我使用術法,那力量像是一種冷冷的氣流在皮膚上流洩。
過了半晌的時間,我感覺到術法的效果慢慢從我身上退去。
「嗯……」然的聲音變得有點凝重。
是知道了什麼嗎?
「褚冥漾,你完了。」咦──姊姊為什麼語氣像是要殺了我!?
我驚恐的睜開眼睛看向老姊,她瞪我的眼睛已經快冒出火光一樣。等等,要讓我死之前請至少讓我先知道理由呀!
「是……怎麼回事...?」我不自覺抱緊手臂,害怕至極的詢問。
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要讓我放鬆,恢復了平常笑意的那種語氣對我說:
「漾漾,我在你身上發現的不是術法,是你自己的力量喔。」
什麼意思?
我自己詛咒自己嗎?
因為自己搞成這樣,姊姊才會想殺了我嗎?可是……
「怎、怎麼可能...我、我沒有……」我沒有幹嘛啊!?
「這不是詛咒,是一種祈願的力量。」然平靜地為我繼續說明。
……祈願?
「呃…什麼的祈願?」我有什麼力量可以祈願?
「你的妖師之力。」他肯定的回答我。
怎麼可能!什麼時候幹的!而且……
「妖師之力怎麼可能改變人的性別!」
我指出癥結點。
「既然是你自己做的,那問你自己最明白吧。」姊不耐煩的發言了。
不,我一點都不明白,這非常奇怪!妖師的力量有可能做到這種事嗎?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我現在腦袋好混亂啊。
然後我不經意注意到姊的臉色已越變越黑,我是一臉的慘白,為什麼然卻還笑咪咪的?
然好淡定的樣子,我以為這種事很嚴重,他應該會很嚴肅才對。
「如果是本人自己許的願望,那可能還是要本人自己來釐清。漾漾,你想要怎麼做,只有你自己能幫你。」然這麼對我說。
意思是除非我再度用妖師之力把自己變回來,不然大家也幫不了我。可是我的記憶中,我並沒有許這種願。
「我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那就去搞清楚吧,連理由都不清楚,你要怎麼除願?」姊姊理所當然似的回答我。
所以我現在先要去找到,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許願想把自己變成女人的理由,才有可能去取消那個願望,把自己變回來的意思囉。
但我真的有那個想把自己變成女人的理由嗎?
「不管漾漾你的決定如何,我都會支持你的!」然好像有點興奮,是我的錯覺嗎?你的堂弟都變成堂妹了耶,一般來說應該笑不出來吧。
還是說因為第一次有妖師可以蠢到把自己性別轉換實在太好笑了,所以你在笑我嗎?
我覺得再繼續觀察然下去會沒完沒了,現在應該要趕快問問有什麼解決方法才對。
「我連怎麼把自己變成這樣都不知道了,要把自己變回來也完全沒有頭緒,那我現在到底該怎麼做?」我看著然和姊姊說,我希望有個方向。
姊姊走到了我的面前,突然雙手捧起我的臉,用非常認真的表情看著我。我發現她已經沒有之前生氣了,反而在為我想方法思索著什麼。
「那就把你現在的“願望”完成吧。」
她最後靜靜的開口對我說道,還加重了「願望」那句話的語調。
……轉頭看然,他也點頭同意褚冥玥的意見。
「好。」我回答。
姊指的是,我會在當女生的這個過程中找到答案。
*
雖然不明白前因後果,但從然那裡明白的是,我之所以轉換性別,是我自己幹的好事。
畢竟我的妖師之力常常在一些很莫名其妙的地方,實現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情。
比如說我去詛咒摔倒王子撞樹一樣,它也是沒有任何理由地,就那樣實現了。
也好比我從小到大一直纏著我的衰運,搞不好就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會衰,所以妖師之力在我的潛意識之中幫我帶來各種衰事。
所以現在我嚴重懷疑:我,是不是,在某個時候,曾經想過“要是能當女生就好了”這件事。
根本不需要多,只要有一瞬間就可以了,它就是會實現。
妖師之力“心之所想,轉化為實”的範圍竟然可以連轉換性別這點也包含進去,已經犯規到讓我有點無言了真的。有點懷疑自己的力量喜歡整我為樂。
無聊把玩起自己的頭髮。
我現在的頭髮跟姊姊一樣長,是因為我想成為女生是以姊姊當作藍本嗎?所以我想當女生的理由也有可能是因姊姊而起?
對了,我好像還沒看過自己的長相,不知道是不是會跟姊姊一樣?
正轉頭在房間四處望,想看哪邊有鏡子可以照,沒想到這時候我在等的一行人剛好回來了。
然跟姊姊剛剛去幫我處理一些事情,順便請了辛西亞來幫忙。因為可能還要幫我爸媽原世界認識的人修改記憶什麼的,要跟公會報備一聲,還有跟我學校聯絡,留我一人在妖師本家這裡發呆。
「漾漾現在的樣子好可愛。」辛西亞才踏進房間看到我,便用她那溫柔甜美如同銀鈴般的聲音稱讚起我了,她身上的精靈光芒好似因開心而更漂亮了一點。
「謝、謝謝妳。」有點害羞的回應,不知道辛西亞的是恭維話還是真的,因為我還不知道現在我自己長怎樣耶。
「接下來就是要準備漾漾的東西囉,我等一下還有事情,祝你們一切順利。」然對著我說,然後跟辛西亞和姊道別離開了。嗯?我要準備的東西是?
「媽媽看到應該會起疑,所以我把家裡你的舊衣服統統都處理掉了,我們去幫你挑新衣服。」褚冥玥理所當然的說道。
欸──等等老姊你對我衣服做了什麼啊啊啊──沒什麼必要全處理掉吧!!妳是覺得我變不回去了打算做長期抗戰嗎!
當然這些抗議我不敢說出口,對姊姊做的事哪敢有任何怨言除非我是瘋了,我順從地跟姊姊她們一起回到原世界。
買女孩子的衣服經驗我還是第一次,所以全程只能交給有經驗的老姊跟辛西亞了,我想自己應該沒有任何選擇的自由,只能乖乖當紙娃娃任她們搭配。跟著姊姊她們在百貨公司裡面走著,正好奇我們第一站會去哪家專櫃,姊姊帶我來到一個我開始覺得很不妙的樓層──
穿著五顏六色胸罩和內褲的模特兒假人排排站在專櫃的周圍擺出最自然的姿態,衣架上排排擺滿了各種款式的內衣,由淺到深的顏色一路排列下去,有可愛的款式也有很多蕾絲的款式還有胸前好像鑲了顆水鑽看起來很性感的款式,有些假人身上還穿著若隱若現的紗質短裙,那樣子透明有遮跟沒遮一樣到底是穿在什麼場合上的啊!
我們來到了內衣專櫃的樓層。
這一區真讓人臉紅心跳。
原來我們要來這裡,難怪然會說有事所以沒有一起來!
「呃…為什麼我們的第一站是這裡?」我以為會先去找衣服或褲子什麼的。
姊姊白了我一眼,好像我問的問題是廢話「不先選內衣,難道你想讓胸部下垂?」她威脅性的跟我講。
天啊,當女生還這麼麻煩!
「漾漾現在是女生,所以得習慣喔。」辛西亞溫柔的為我解釋。
然後我就被褚冥玥丟給櫃姐請她幫我量胸部尺寸選胸罩還有教我怎麼穿這玩意。櫃姐聽到我是第一次來買胸罩還嚇了一跳,說我這個年紀才來買實在太晚了,一般剛成長發育的時候就要穿,不然胸部會變形之類的,還有叮嚀我穿之前一定要撥肉,洗胸罩的時候要輕輕手洗,睡覺的時候記得要脫掉,在調整肩帶時是怎樣調整,最後她幫我示範如何穿著時抓著我手撥著我的胸部,讓我感到有點害羞。
我的胸部尺寸好像是…嗯……C罩杯。沒想到穿上胸罩以後,我胸前的那些肉竟然看起來大了一倍左右,有穿跟沒穿竟然可以差這麼多!這東西根本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
等我弄得差不多以後,剛去其他地方晃晃的姊姊和辛西亞回來了,辛西亞看到我買好以後好像特別興奮,直說「太好了漾漾,等一下就可以幫你去挑可愛的衣服。」我覺得她跟然在這種方面蠻像的,好像要幫人做什麼事的時候都會特別起勁,所以說然跟辛西亞其實是喜歡跟人湊熱鬧的性格囉?
辛西亞拉著我到她剛剛找到覺得很適合我的衣服專櫃。
我突然驚覺,此時我跟姊還有辛西亞三個人在百貨公司逛街的情景,讓我完全融入而成為了一個──
女孩子。
2013 鮮網連載